基辛格《论中国》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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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三角外交和朝鲜战争
  
  毛泽东的第一次外交活动是1949年12月16日访问莫斯科,在宣布中华人们共和国成立后两个月的时间里。这也是他的第一次出国旅行。他的目的是与共产主义超级大国苏联结成联盟。后来,事与愿违,这一访问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积累起来导致了将中苏同盟的初衷转化为中美苏之间的三角外交关系。三国各扯其角,互相牵制。
  在毛抵达莫斯科的当天,斯大林会见了他。会见时,毛强调中国需要一个“三至五年的和平期,用来安定国家和把经济建设搞到战前的水平”。然而,毛那时没想到,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中国和美国就发生了头碰头的战争。
  正如当时所发生的,斯大林几乎没有任何兴趣帮助中国康复。他当时正受着南斯拉夫领导人铁托叛离的刺激。南斯拉夫是唯一一个欧洲共产国家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苏军占领取得政权的。铁托刚刚脱离苏联不到一年。斯大林下定决心不让类似的结果在亚洲出现。他了解共产主义在中国胜利的地理重要性;他的战略目标是操纵这一结果并在其影响中获利。
  斯大林毫不怀疑与他打交道的对手毛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巨人。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内战中获胜,完全出乎苏联的预料并且也没听苏联的劝告。尽管毛宣称中国在国际事务上会“一边倒(向莫斯科)”,但是在所有共产党领袖中毛是莫斯科最难掌控的,特别是他现在掌管着人口最多的共产国家。这样,两个共产党巨人的相遇就跳起了复杂的小步舞,其直接结果就是六个月后的朝鲜战争把美国和中国,还有苏联的影子,搅合在一起。
    毛当时相信美国关于谁“丢失”了中国的热吵是想最终翻盘的前奏—任何情况下,共产主义观念也促使他这样认为,毛努力想尽最大限度从苏联获得物资和军事支持。因此,正式结盟是他的目标。
  但是,两个共产独裁者命运不交容易的合作。斯大林那时已经执政三十年了。他已经战胜国内所有的反对力量并领导他的国家打败了纳粹的侵略,尽管以令人恐怖的生命代价。他周期性地组织清肃运动,造成上百万的受害者,而且当时正准备开始又一个新的清肃行动。那时,斯大林已经成了超越意识形态的神。以他对俄国历史的粗暴理解为准绳,他的领袖风格贴满了残暴和玩世不恭的马基雅维里主义的标签。
  在中国三十年代和四十年代漫长的抗日战争中,斯大林蔑视了共产党军队的能量和毛的以农村为根据地的农民式的战略战术。整个期间,莫斯科只与国民政府保持官方联系。在抗日战争结束的1945年,斯大林迫使蒋介石准予苏联在满洲和新疆占有优惠权利--其土地面积与当年沙皇获得的相当--并承认外蒙古作为苏联控制下独立的人民共和国。斯大林还积极地鼓励新疆的分裂分子。

  同年在雅尔塔,斯大林坚持让他的盟友,罗斯福。富兰克林和温斯顿。丘吉尔,同意给苏联在满洲的特殊权利(包括将大连和旅顺的港口当作海军基地)予以国际承认,作为对日宣战的条件。1945年8月,莫斯科和国民政府签署了确认雅尔塔协议的条约。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个共产党巨人的会见不可能只因有相同的意识形态而热烈拥抱。正如尼基塔。赫鲁晓夫,当时斯大林政治局的成员,回忆当时的情景道:
  斯大林热衷于对尊敬的嘉宾表现他的待客热情,而且他知道怎么做。但是,在毛的逗留期间,斯大林有时会好几天不看他一眼。因为斯大林不理毛而且也没有派人接待他,没人敢去看他。后来,毛让人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他就打道回府了。我猜,当斯大林听到毛的抱怨后,又跟他共进了一顿晚餐。
  
  从一开始就清楚,斯大林并不认为共产党在中国的胜利就是他放弃以出兵对日作战为代价换来的利益的理由。在会谈时,毛开场白就强调他需要和平:“关于中国很多重要问题的决定都取决于未来的和平前景。考虑如此,中央委员会委托我从您,斯大林同志,这里得到保证,如何保持国际和平和能保持多久。”
  斯大林立马作出和平前景的保证,或许只想降低毛要求紧急援助的价码和将匆忙结盟的必要性最小化:
  和平的问题也是苏联严重关切的,尽管在过去的四年里我们已经有了和平。至于中国,目前没有即将发生的威胁。谁想打仗?日本还没有站起来,根本没准备进行战争;美国尽管叫嚣战争,但其实它不怕什么就怕战争;欧洲也怕战争;实质上,没人会与中国打仗,除非金日成决定侵略中国?和平依靠我们的努力。如果我们继续友好,和平不仅能持续5-10年,甚至20-25年或更长。
  如果真的如此,军事联盟就没必要了。当毛正式提出这个问题时,斯大林表明了他的保留态度。他作出令人吃惊的断言,新的结盟条约只能是表面文章,已存在的条约就足够了。而这个条约是与蒋介石在不同的情况下签署的。为了加强他的论点,斯大林还声称苏联的地位早已设计好得足以避免“美国和英国有任何改动雅尔塔协议的法理依据”。
  其实际效果是,斯大林认为中国的共产主义会受到苏联与毛刚刚推翻的国民政府签署的条约的最佳庇护。斯大林很得意他的这一论点以至于他接着让毛“请求”他继续行使蒋介石让给他在满洲和新疆的权利。毛作为一个激烈的民族主义者,以重新定义斯大林的权利的方式拒绝了这些要求。他争辩说,目前关于满洲铁路的安排符合“中国利益”,因为它为中国干部参加铁路和工业建设提供了一个培训所。中国人员在受训结束后将接管铁路。苏联专家可以留下直到培训完成。
  在主张友好和肯定意识形态上的一致性的同时,两个马吉雅维利主义者实际上为谁占主导而角力(在中国周边一块不小的土地之上)。斯大林更资深,而且在当时更强大。毛占尽地利而更自信。两人都是伟大的战略家,当然意识到沿着这条道走下去他们的利益必将发生冲突。
  
  经过一个月的讨价还价,斯大林让步了,同意联盟条约。不过,斯大林坚持大连和旅顺仍然是苏联的基地,直到与日本达成和平协议。最后北京和莫斯科于1950年2月14日签署了中苏友好互助联盟条约(西方的情人节诶,不知是否巧合?译者)。毛得到了他想要的而斯大林想溜没溜掉的东西:在与第三方发生冲突时互相支援的义务。理论上,中国亦有义务在全球事务上帮助苏联。但在实际操作上,当中国周边若隐若现的潜伏危机抬头时,它給毛罩上一张安全网。中国为此付出的价钱也相当不小:采矿、铁路和满洲和新疆的租地;大连和旅顺的港口作为苏联海军基地。几年后,毛仍然当着赫鲁晓夫的面怨气连天的牢骚斯大林想把这些租地变成“半殖民地”。
  至于对斯大林来说,一个强大的东方邻居的出现是一场噩梦。没有一个俄罗斯统治者能够忽视沿着中俄两千英里长的边境双方人口的悬殊对比:中国的五亿人口对西伯利亚的不到四千万人口。
  中国发展到何等阶段这些数字才变得重要呢?意识形态上的貌似相同不仅没有消除反而加强了这一关切。玩世不恭的斯大林怎会怀疑当一个强人认为他是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强大起来时他会抵触联盟中的正统强权,不管他们关系多么亲密(黑社会啊,译者注)。斯大林,一个刚跟毛过过招的人,当然知道他(毛)不会谦让他的主义真。
  
  艾奇逊和中国铁托主义的诱饵
  在毛逗留莫斯科期间,在世界的另一端正演出着另一段戏,预示着共产世界的潜伏危机和美国在这一三角关系中若隐若现的可能作用。剧情是美国国务卿迪•艾奇逊回应国内关于“谁丢失了中国”的批评大合唱。在他的指示下,国务院在1949年8月发布了一篇针对国民党在大陆垮台的白皮书。尽管美国当时仍然承认国民政府是中国的合法政府,白皮书则把国民党描述为“腐败,反动和低效率的”。艾奇逊这样总结并建议杜鲁门总统道:
  不幸的和不可逃避的事实是中国内战的可预见的结果已经超出了美国政府可能控制的范围。任何这个国家在它合理的能力限度内做过的或可能做过的事情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结果。。。。那是中国内部力量角逐的产物,这个国家(美国)企图影响它但没成功。
  1950年1月2日在合众社俱乐部的一个讲话中,艾奇逊加强了白皮书中的观点并提出一个环视亚洲的新政策。他的讲话包含了三个基本重点。第一点是华盛顿在中国内战里彻底洗手。艾奇逊声言国民党表现出不仅仅政治上不够资格而且“任何军事指挥无可与其比的昏庸无能”。共产党人,艾奇逊推论道,“没有制造这一条件”,而是技巧性地利用了这一点的暴露。蒋介石现在只是一个领着残兵败将盘踞在中国海岸边一个小岛上的逃难者。
  既然已经把大陆让给了共产党人,无论其地理影响如何,再抵制共产党人占领台湾已无任何意义。
  
  事实上这正是一份NSC-48/2文件的官方判断,它是由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参谋起草总统签字同意的一份国家政策文献。这份文件于1949年12月30日正式生效,它的结论是“福尔摩萨(台湾)的战略重要性不足作为公然军事行动的合理依据”杜鲁门在1950年1月5日的记者招待会上强调了相似的一点:“美国政府不会为福尔摩萨上的中国军队提供任何军事援助和教导。”
  第二点,也许更重要地,艾奇逊没有给谁可能在长远利益上威胁中国独立这一问题留下丝毫疑问,他说:
  共产主义的概念和技法让俄罗斯帝国装备了一种更阴险的新的渗透性武器。有了这些武器的力量,正在中国发生的是苏联把中国北部的省份从中国分离开来并附在苏联体上。这一过程已经在外蒙古完成了。在满洲也几乎完成。我相信在内蒙古和新疆苏联的情报人员正在高兴地给莫斯科打报告。这就是正在那里发生的事情。
  艾奇逊的最后一点更对未来具有深远意义。因为它直接暗示了中国的铁托模式选项。倡议与中国的关系应该基于国家利益,艾奇逊直言中国的主权完整就是美国的国家利益,不管它国内的意识形态如何:“我们必须采取我们过去一直采取的立场,就是任何破坏中国主权完整的人是中国的敌人,也与我们的利益背道而驰。”
  从国家利益而不是意识形态出发,艾奇逊为新的中美关系铺垫了一个温情的前景:
  今天是老的东西方关系消失的一天,过去的关系在最坏时是掠夺主义,而在最好时是温情主义。那种关系结束了,今天的东西方关系特别是在远东必须是相互尊重和互相帮助。
  下一个美国政府高官对共产党中国发表同样的看法要等到二十年后,理查德•尼克松对他的内阁提出了相似的观点。
  
  艾奇逊讲话精心巧妙的措辞有意触动斯大林多处敏感神经。事实上,斯大林被惹得不得不动一动。他立马派他的外交部长安德烈•扬•维辛斯基和部长会议主席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莫洛托夫紧急召见那时还滞留在莫斯科进行联盟谈判的毛,警告毛艾奇逊正在耍“离间计”,而事实上是邀请毛表忠心。这可是一个慌乱无措的姿态,与平时斯大林镇定而颖悟的秉性不符。因为表忠心这一要求本身定义了对方具有不可靠性的潜在能力。如果你的伙伴有想法有能力叛离你,那么表衷心就可信吗?如果不是,那还有什么必要呢?况且,毛和斯大林都心知肚明艾奇逊的“离间计”是对当前中苏关系的一个准确阐述。
  苏联的两位外交大员要毛表态否定艾奇逊关于苏联企图部分分离并主控中国的指控,并建议毛说这是对中国的侮辱。毛未加任何评论,点上一支烟慢条斯理地朝苏联使者索要艾奇逊讲话的拷贝并询问了艾奇逊可能的动机。几天后,毛批准了一条讽刺批评艾奇逊的声明。与苏联由外交部作出反应相比,北京把这事交给官方的新闻局去拒绝艾奇逊的建议。声明在语言上否定了艾奇逊的“诽谤离间”,但是它在外交礼仪上的相对低层次使中国进退有余。毛选择不在莫斯科为他的依然孤立的国家寻求安全保障的时侯去深挖艾奇逊讲话的含义

  毛迟至1956年12月才道出自己的真实的想法,以他特征的语气,就脱离苏联靠近美国的选择,似乎是冲着艾奇逊却又没指名道姓地说:
  中国和苏联是站在一起的。。。现在还有人怀疑我们的这一立场。。。他们认为中国应当站到中间来,为美国和苏联搭一座桥。。。如果中国站在美国和苏联的中间,这好像是一个有利的位置,一个独立的位置,但是其实她是不可能独立的。美国并不可靠,她会给你一点东西,但不会多。难道帝国主义能给你一顿饱饭吗?它不能。
  但是,如果美国真的准备给毛一顿“饱饭”,那会怎样呢?这个问题要等到1972年尼克松总统访华时看了。

  金日成和朝鲜战争爆发
  事情很可能就像皮影戏那样演下去几年,也许十几年,如果只是两个有疑心病的绝对统治者勾心斗角,把自己的枪口准星校正到对方的目标(动机)上。这时,在远东地理政治乱局中窜出一个金日成。斯大林曾在与毛的第一次会谈中调侃过这位北朝鲜的领袖。斯大林为了避开中国与苏联军事联盟的话题曾调笑地提醒(对中国)和平的威胁只有来自北朝鲜如果“金日成决定侵略中国”。没想到斯大林一语成谶(译者注)。
  当然金日成不是真的这么做。相反,他决定侵略南朝鲜,而在这一过程中,他把世界上主要的大国都带向了全球战争的边缘,特别是导致中国和美国的直接军事对抗。
  在北朝鲜进攻南朝鲜之前,几乎不可想象刚刚从内战拔出腿的中国会跟拥有核武的美国交战。战争的爆发是因为两个共产巨人互相猜疑而金日成正是玩弄了他们的相互猜疑,尽管他完全依赖这两个他不可与之相比的强大的盟友。
  朝鲜在1910年并入日本帝国并很快成为日本侵略中国的跳板。1945年,日本战败后,苏联军队占领着朝鲜北部,而美国军队占领着南部。两者的分界线,38度纬线,是任意划分的。这仅是两国军队在二战结束时的进军界限。
  当占领军在1949年撤离时,两边的占领区就分别成了主权国家,但他们都感到不舒服。他们各自的统治者,北边的金日成和南边的李承晚,都曾经为了统一朝鲜的利益以生命对日作战。他们没有理由现在放弃,他们都自称自己是代表全朝鲜的领导。在分界线上,两边的冲突时有发生。
  从1949年6月美国从南朝鲜撤军开始,在1949年到1950年间,金日成一直企图说服斯大林和毛默许他进攻南朝鲜。两人起初都不同意。在毛访问莫斯科期间,斯大林讯问毛对这一进攻的看法,毛尽管乐见其成,却担心美国出兵的可能性太高。他认为任何征服南朝鲜的工程应当放在中国内战结束--包括台湾解放--以后来实行。
  
  正是毛的这一目标给了金日成工程一个启动激励。金日成似乎确信,不管美国的声明多么含糊其辞,美国几乎不可能接受两场共产主义军事征服的结果。因此,他急不可待地要完成他在南朝鲜的目标,争取在中国成功占领台湾而美国有了别的想法之前。
  几个月后,在1950年4月,斯大林改变了主意。在金日成访问莫斯科时,斯大林给金日成开了绿灯。斯大林强调了他相信美国不会出兵干涉。解密的前苏联外交文件把此事记录在案:
  斯大林同志对金日成肯定国际环境已发生重大变化,允许(我们)在朝鲜统一问题上采取更大的主动性。既然现在已经签署了中苏友好条约,美国会更加小心地挑战亚洲的共产主义力量。根据美国来的情报,正是这样。压倒性的民意情绪是不干涉。这种情绪特别被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最近拥有了原子弹和平壤力量的加强所震慑。
  那以后,在这件事情上就没有任何中苏直接对话的官方记录。金日成和他的使团成为这两位共产巨人在朝鲜问题上交流的通勤车。斯大林和毛为在朝鲜争取主导地位而角力,至少也是不让另一伙伴得手。在这个过程中,毛同意把人民解放军的五万朝鲜族师全副武装送到朝鲜。毛的动机是鼓励金日成的(统一朝鲜)设计还是表现出尽意识形态义务而避免中国最终全面军事参与?无论毛的最终意图是什么,其实际结果是大大加强了平壤的军事地位。

  在美国国内关于朝鲜战争的争论中,艾奇逊1950年1月的亚洲政策讲话遭到了广泛批评,因为它把朝鲜置于美国“太平洋防御圈”之外因而给北朝鲜的侵略开了“绿灯”。在美国对太平洋承诺这点上,艾奇逊的政策不是他的原创。美国远东司令部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1949年3月在东京的一次新闻访谈中就提出相似观点:
  现在,太平洋已成为一个盎格鲁-撒克逊湖,我们的防线连成了一条包围亚洲海岸的岛链。它从菲律宾开始,东接琉球群岛包括冲绳,然后弯向日本,在经阿留申岛到阿拉斯加。
  从那以后,美国从朝鲜撤出了大部分驻军。当时,一项援助朝鲜的提案正在国会讨论,并遇到相当的阻力。艾奇逊被逼得只好重复麦克阿瑟的原话说:“太平洋地区的军事安全防线由一条连接阿留申到日本再到琉球群岛,再从琉球到菲律宾群岛组成”(顺序到了个个)。
  至于朝鲜,艾奇逊指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解释,反映出华盛顿在这个问题上的摇摆不定:
  “既然南朝鲜是一个独立的主权国家,几乎被全世界所有的国家承认”,艾奇逊争理道,“我们的责任就更直接而我们的机会就更清楚了”(尽管这些“责任”和“机会”到底是什么?艾奇逊一开始就没有解释过,特别是它们包不包括自卫反击)。
  如果袭击不是发生在太平洋岛链的南部或东部地区,艾奇逊建议,“开始的抵抗必须依靠那里的人民,然后依照联合国宪章决定文明世界采取的行动”。
  国家威慑必须意图明确,正是这点艾奇逊失分了。
  
  更有甚者,斯大林心怀叵测地鼓动金日成找毛谈,说毛对“东方的事情”更了解。实际上,他是想尽量把自己的担子卸到中国人的肩膀上。他告诉金日成“不要期望从苏联得到太多的援助和支持”,他解释说莫斯科关心“西方的局势”还忙不过来。
  斯大林左手拿着他的烟斗,一双鹰眼直视着金,警告他说:
  “你就是被踢掉大牙,我也不会动一根指头。你必须找毛帮你。”
  金日成圆胖的脸上依然挂着慈祥的笑容。
  这就一个真实的斯大林:傲慢,拒人千里之外,作弄人,谨慎而心机缜密,在获得地理政治利益的同时把责任和风险都撂给中国人。
  斯大林惯用此伎俩,事实上他与希特勒签订苏德条约就是以解希特勒后顾之忧而让他放开胆去打西方—从而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战,这次他也下了同样的注。(斯大林的算盘是这样打的)如果美国出兵干涉,对中国的威胁就会增加而中国对苏联的依赖也会增加。如果中国响应美国的挑战,它必然需要苏联的援助,结果一样。如果中国置身事外,莫斯科就会拿下错觉幻想的北朝鲜。
  
  1950年5月13-16日,金日成飞往北京与毛秘密会晤。在到达的当天,金向毛报告了斯大林同意他的进攻计划并请毛肯定他的支持。
  为了进一步降低风险,斯大林在他鼓励发动的进攻之前不久,撤回了北朝鲜军队里的所有苏联顾问,以示不相干。当发现这一招大大减弱了北朝鲜军队的表现能力是,他又把他们派了回去,不过是以塔斯社新闻记者的身份作掩护。
  两个共产巨人的小兄弟是如何发动一场具有全球国际影响的战争呢?后来毛身边的一位翻译总结记录了毛和金日成之间的谈话:
  金告诉毛斯大林同意了他进攻南朝鲜的计划。毛询问了金如果北朝鲜进攻南朝鲜美国的可能反应会是什么,强调一是因为李承晚政权是美国的傀儡二是因为朝鲜离日本太近,美国干涉的可能性不能完全排除。不过,金日成好像很自信美国不会出兵至少时间来不及因为北朝鲜只要两至三个星期就能解决战斗。毛也确实问过金日成是否需要中国的军事支援并答应派三个军驻扎在中朝边境。金“非常自负地”(用毛自己的话说)说用北朝鲜自己的力量和南边游击队的合作,他们自己就能解决问题,不用中国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