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坑参赛]罗镇的孔乙己

Day 2,575, 19:40 Published in China China by Mike Zhang

罗马尼亚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零钞,可以随时换金。自耕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换四块cc,买一瓶啤酒,——这是二十多月前的事,现在每瓶要涨到十块,——靠柜外站着,喝了消暑回体力;倘肯多换一块,便可以买半打小手枪,解每日军团任务了,如果出到十几块,那就能买两三台q7,但这些顾客,多是免费玩家,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那群穿制服的,才踱进店面隔壁挂着牌牌的包间里,要糖块要炸弹,慢慢地看战场抢BH。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姬物投酒店里当伙计,掌柜说,样子太傻,怕侍候不了螺母或教授,就在外面做点事罢。外面的免费玩家,虽然容易说话,但唠唠叨叨缠夹不清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亲眼看着啤酒在眼前打开瓶,看过找零里有无头鸡扫货的假钞没有,又亲看将ticket的回复敲上章,然后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掺水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掌柜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的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打千篇一律的回复的一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坐在打字机前,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制服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暗红的伤痕;一部乱蓬蓬的粉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制服,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几十个月没有补,也没有洗。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从旧报纸上的“***亚万岁”这样半懂不懂的话里,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孔乙己。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脸上又添上新伤疤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开两瓶酒,要一打小手枪。”便排出九块纸钞。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国库了!”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爱尔兰家的国库,被土著吊着打。”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窃国不能算偷……窃国!……政治家的事,能算偷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分国库是政治生涯的动力”,什么“那七千金和两百五十万钞票只是妄想”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被鸡的连续改革玩死了,又不太会倒卖;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幸而写得一笔好文章,便替人家内阁填填坑,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坐不到几周,便连人和组织号金币钞票账目,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填坑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分国库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金,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周,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喝过半瓶冰啤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是老资格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半个CH也捞不到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无头鸡必须死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孩子说话。有一回对我说道,“你读过报纸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读过报纸,……我便考你一考。盟国之间伤害的协调是怎样做的?”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能做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应该记着。将来做国防部长的时候,打仗要用。”我暗想我和国防部长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这年头只有CO才是真朋友;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不是写军令号召群众开打么?”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军令有四样发布方法,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想在柜上写字,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
  有几回,新来的孩子听得笑声,也赶热闹,围住了孔乙己。他便给他们派包求回复,一人一个q2面包。孩子接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仓库。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仓库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q2面包,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冬令时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九个金币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总仍旧是偷国库。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偷到无头鸡号里去了。无头鸡的东西,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封号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切换冬令时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一瓶酒。”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格子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来一瓶酒。”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十九个金币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常温的。”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偷了国库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开了瓶盖,拿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张一块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孔乙己。到了周年庆,掌柜取下粉板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金币呢!”到年底的圣诞活动,又说“孔乙己还欠十九个金币呢!”到元旦可是没有说,再到周年庆也没有看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封号了。